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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5章 遺珠流言逼元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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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:2013-1-11 18:46:34 本章字數:5174

月落西樓,辰星隱隱,碧樹階下,蟬鳴燥燥。

大紅的寶帳內,熒熒燭火,奉珠瞧著元娘說到興頭處,眉尾眼梢都是笑意,心裏便略略放心了,大哥和元娘縱然此時不能同心,可有元娘對大哥感興趣便是一個好的開始。

大哥是家裏的長子,在奉珠的印象裏,大哥總是對自己要求很高,時刻謹記自己身為長子的職責,時刻都要按著爹娘的期盼去做事,便是因了這兒,奉珠很少看到大哥耍鬧,見到最多的時候便是大哥在讀書上進,久而久之便養成了嚴謹規矩的性子。

“因此事終究是我拖累了你大哥,我不需要他負責,我便誆騙他說,若是不想讓人知道你房遺直是被強的那個,就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,當時他是點了頭的。我們兩個都知道,我不能為妾,他不能休妻,便兩廂安穩,此事按下。我以為只要我們兩個不說,那天的事情便沒有人會知道的。”元娘苦惱一笑。

撫著自己嫁衣之下看不出隆起的肚腹道:“卻不知,便只是那瘋狂的一夜,這肚子裏便埋下了禍胎。我家裏是那種情況,我從小便見證了母親的夜夜垂淚、空等、失望,我不想有朝一日我也淪落至此,那樣我會先解決了給予我這一切痛苦的男人,然後再自殺。”

奉珠知道元娘真的會這樣做,便疼惜的握住她的手。

元娘回握奉珠的手,又道:“起初知道有這個孩子的存在時,我便狠了心要除掉他,我在野外耍弄了一天的長槍,更在無人的樹林裏蹦跳了半日,我只想著把這孩子弄掉,可他卻如吸附在我的身體裏一般,紋絲不動,我甚至連肚子疼都沒有,反而因此胃口變得好了,見著食物就想咬一口。”

“可他真的不能生下來,我自己去買了紅花,自己在郊外熬了藥汁,我以為我可以快刀斬亂麻,然而,當我意識到這一碗紅花下去,這肚子裏的小東西就要化成一灘血水時,我害怕了,猶豫了。我就那樣端著藥汁,盤腿坐在小河邊坐了整整半日,後來,有一個農婦背著小孩,端著木盆來小河邊捶衣,她一邊捶衣一邊和那小嬰孩說話,臉上噙著笑,我就覺得那笑容很好看,很慈愛。

我突然就想抱抱那個小嬰孩,我就告訴她,你捶衣背著他不好動作,反正我坐在這裏也無事,我幫你抱著吧,我就在你身邊,我不會跑,你可以用系帶把嬰孩綁在你的手腕上,我只是想抱抱他,那農婦見我衣衫不俗不像拐子,便答應了,我抱著那個小孩,他的身體真軟,胖嘟嘟的小臉,澄澈無垢的眼睛,我盯著那小孩看了一會兒,只覺得心也跟著軟了,軟的一塌糊塗。

那農婦到底是不放心我一個陌生人,快速的捶洗完衣裳,便抱起自己的孩子走了。她走了,我那碗藥汁也冷了,我的心軟了,我把那藥汁倒進了小河裏。我就想著把這孩子生下來,我開始謀劃遠離長安的事情,不想後來百密一疏,被侍婢綠蕪撞破了機關。”

元娘說完,寶帳內靜悄悄的,一時之間,奉珠只能緊緊的握著元娘的手。

遺直站在外頭聽著,想著她一個小娘子竟有此決斷與魄力,便覺羞慚與愧疚。

“這也是你和我大哥的緣分。今生,便是註定你要和我大哥結為夫妻的,咱們倆算是成了真正的一家人了。”奉珠想著杜九娘的死,豈不是正好為元娘騰出了地方,便如此道。

元娘嗤笑一聲,道:“緣分個屁。後母難為,我和你大哥還有的鬧呢。珠娘我醜話說在前頭,若是我和你大哥,和大家有什麽齟齬,你莫要插手,便遠遠的躲開去,一大家子在一起過日子沒有百日好的。”

“我阿娘是個講理的人,元娘你也是個講理的人,便是婆媳有什麽意見不合,你們好好說,便沒有解不開的結。我告訴你,我阿娘最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,元娘你是晚輩,若是真有什麽,你軟和著說,或者撒撒嬌都行,我阿娘最吃那一套的。但是切忌和我阿娘硬頂著來,不然,吃虧的還是你。可能答應我?”

元娘瞧奉珠一副緊張的模樣,便笑了,道:“我知道。我這就是把最壞的情況跟你說說,免得壞了咱們姐妹情誼。放心,對大家我只有敬愛的份,便是真有什麽委屈,我只要想想今時今日,大家對我的這份心,我也會忍讓。”

奉珠瞪了元娘一眼,沒好氣道:“大喜的日子呢,你竟是想到以後去了,可真是未雨綢繆了。我大哥是一個很孝順的人,你知道我說這話的意思吧。”

元娘點點頭,道:“是人便有逆鱗,逆鱗不可碰。”

“我實在該走了,元娘你也莫為難我大哥了。”奉珠起身道。

元娘也知自己不可太過分了,便道:“看著些路,天黑。”

“在自己家裏呢,我閉著眼都能回去。你躺著吧,別亂動了。”奉珠拂了拂自己的裙擺,掀開寶帳,見外頭月明星稀,將整個庭院都籠罩在一片白茫中,便道:“元娘,我走了。明早上我可等著喝你敬的茶呢。”

“你是不是就等著我敬你茶了啊。”元娘在裏頭玩笑道。

“可不是。”

兩個又應答笑鬧了一回,奉珠這才離了這院子,走上外頭回廊,先往宴席上看看,這個時候不知還有人沒有了。

廊上大紅的燈籠高掛,照著人的臉都是通紅的,微風習習,庭院中碧樹婆娑,草木蓊郁。

喧嚷熱鬧之後,便是闃寂冷清。

奉珠一個人徘徊在這廊上,在這仲夏之夜,卻只覺身子微涼,心內枯寂。

當真是,被他在新婚那幾日裏寵慣壞了的,竟是一時一刻都想著,他能在身邊的。

他在時,嫌棄他總是挨著噌著自己,沒有一刻安生的,他不在時,便又孤枕難眠。

辭了元娘,沒人說話了,便覺寂冷,若他能在,縱是兩人說些無關痛癢,天南地北的話也是好的,至少會覺得不是自己一個人。

見奉珠久久不歸,錦畫拿著披風找過來,見奉珠正獨自一人站在庭院中,便道:“娘子,回家去吧。大總管已是問了數遍了,咱們家那角門要上鎖了。”

“回吧。”奉珠也覺無趣,便懨懨道。

錦畫見奉珠這般,思量半響知道是為了哪般,卻不好勸說,便給奉珠披了披風,道:“娘子可是吃宴了沒有?這會兒可餓了不曾?奴婢新做了糕,是拿咱們院中那紫藤花做的餅子,娘子可要嘗嘗嗎?”

“有鹹的嗎?”奉珠問。

“有。奴婢做了一半鹹的一半甜的。”

主仆兩個一路說著些柴米油鹽的小事,漸漸的奉珠也不覺日子難捱了,總得找些事情來做才好。

遺直被趕出去,也不知躲到哪裏去了。

元娘覺得餓了,便自己拿了寶帳裏的酒菜來吃,知道不能飲酒,又食不得肉,便只好郁悶的吃些青菜。

躲在寶帳後頭的遺珠把兩人的話聽了個全,心內發冷、發狠,我未婚孕胎時便只能打掉,如何到了你杜元娘這裏,便成了喜結良緣!

遺珠恨的撕拉一聲把自己的帕子扯壞了,元娘聽到動靜,還以為是聽墻角的人,便慢悠悠道:“新郎不在,想聽什麽可都聽不成,還不快滾。”

遺珠轉過寶帳,掀了簾子出現在元娘面前。

元娘先瞅著一雙繡花鞋,而後慢慢擡頭看向遺珠,便見她滿目戾氣,一臉猙獰,嗤之道:“怎麽是你?”

遺珠大搖大擺的在元娘對面坐定,面上笑道:“大嫂,我想著你肚子裏那孩子是一定要早產的,你說呢?”

低頭吃菜的元娘頓了一下,擡眸正眼看向遺珠,亦笑道:“我就是未婚懷胎了,你待如何?”

遺珠冷視元娘一眼,便道:“杜元娘果真是杜元娘。小妹佩服。”

“不敢,我倒要佩服你,輕而易舉的就當上了王妃,好手段。老實說,你到底對那蠢貨下了什麽魘,讓他對你死心塌地,說把你立為王妃就真的這麽幹了,竟是連他那母妃都震懾不了他,你也教教我。”元娘擦擦嘴,起身,又轉到榻上半躺著看向遺珠道。

遺珠隨著她起身,在榻前的凳子上坐定,冷睨元娘道:“我總是想不明白一些事情。同樣的事,放在你們嫡女身上,和放在我們庶女身上總有不同的結果,杜元娘你告訴我,這是為什麽?”

元娘歪頭盯看著遺珠,覺得她和以前不一樣了,以前見她唯唯諾諾,總是垂著頭,一副見不得人,上不得臺面的樣子,事敗之後,暴露出本性,她又一副憤世嫉俗,你們全都欠我的,全都需要償還我的模樣,到了如今再看她,竟是覺得她已然面目全非,非人非鬼起來。

“如果你是指未婚先孕這事,那我告訴你,我也被所有人都容不下過,我娘打了我,罵了我,我爹要逼著我喝紅花落胎,可我打定主意要這個孩子,我就一定要護住他,護不住他,我就和他一起死,我們娘倆下輩子再做母子。我拿著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深深劃了一道,我敢這麽決絕的豁出命去,你敢嗎?”元娘昂首,摸著自己脖子上的傷疤睥睨遺珠。

“做了便是做了,我自己承擔後果,我不後悔。可是你呢,你可以問問自己,是你自己重要,還是那個被你自己打掉的孩子重要,你選擇了放棄自己的孩子,保全自己,那麽,你現在就沒有資格質問我,什麽嫡女、庶女的。

是,嫡庶尊卑不同,比如嫁娶之上,你不可能比得過奉珠,這就是鐵一樣的規矩!可在這規矩裏,還有很多空當是你自己能夠爭取的,可你總是劍走偏鋒。我和你說這些幹什麽,你走吧,我累了。”元娘不想再和她說話。

“說的這樣冠冕堂皇,你不是我,你如何會了解我的痛苦!”遺珠壓抑著嘶吼道。

“我、奉珠、永安,騎馬、打獵、笑鬧,無所顧忌,你很羨慕吧。”元娘突然道。

“可我告訴你,我們也在這規矩的框子裏。我們知道我們能做什麽,不能做什麽,我們壓著父母,風俗,朝廷的底線在笑鬧,讓自己盡情的快活。房遺珠,不是只有你自己被框在裏面的,你到底在不忿些什麽?”元娘只覺得這個女人好笑,好笑極了。

遺珠坐在那裏,雙目通紅的盯視著元娘,尖聲道:“可你們比我快活,憑什麽!就因為你們是嫡女,是大婦生的,而我是賤婢生的,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。你們能嫁高門大戶,憑什麽要我嫁田舍奴,市井兒。我偏要嫁王爺,偏要做王妃,就要讓你們都匍匐在我的腳下!”

“你這女人,是瘋了吧。王妃娘娘,您請,恕不遠送。”元娘被她吵鬧的煩躁,甩下臉子,送客。

遺珠大喘幾口粗氣,平覆下情緒,又陰笑道:“有一件事情真是巧啊,你一和自己堂姐的夫君有了茍且,那邊你那堂姐就死了,給你騰出了正室的位子,杜元娘,你說,若是這個流言傳出去,別人會怎麽想你,想這國公府?哦,還有寧淑,寧淑若是知道了,她會怎麽看你這個後母?”

“會不會說你毒殺自己的堂姐呢?或者,說你們一對狗男女為了能雙宿雙棲,他房遺直就毒殺了自己的原配,我還記得大哥是在禦史臺任職呢,真是好,禦史呢,禦史若被人詬病,杜元娘,你說你那新夫君會有什麽樣的下場?我真是不敢想啊。”遺珠嬌聲陰笑道。

元娘猛的從榻上坐了起來,冷看著遺珠道:“你想如何?”

遺珠自覺把元娘的氣焰壓了下去,起身,居高臨下盯視著元娘道:“我看你那嫁妝可真不少啊,銅錢裝了滿滿兩大箱籠。”

“堂堂王妃,你缺錢花用?”元娘嘲笑她道。

“堂堂嫡女你嫁人為繼室!”

二人眼神相撞,毫不相讓。

流言可畏,那些搬弄口舌之輩才不管消息是真是假,便是能害死人便是了。

元娘縱然現在恨不得掐死她,但是也要先安撫了她,再想對策,便道:“多少。”

“一百金。”遺珠道。

元娘心思鬥轉,便道:“你想什麽時候要?”

遺珠不想讓元娘看出她的急迫,便道:“你若是想讓我嘴嚴實些就早給,你若是耍了花招,拖延不給,哈,那就不要怪我了。反正懷胎的又不是我。”

“三日後給你,你來我這裏拿。”元娘道。

“不,我們在外頭約一個地方。”遺珠道。“地點我通知你。”

“好。”元娘咬牙切齒道。

“洞房花燭夜,你們兩個要悠著點啊,別把肚子裏那攤肉弄出來,我這就走了,不要你送。”遺珠見著元娘這副模樣,心情暢快,禁不住笑在臉上,幸災樂禍。

眼見著這妖婦扭腰擺脫浪蕩走了,元娘氣得又幹嘔了一場。

遺直不知何時已是到了寶帳外頭,亦不知他聽了多少去,見遺珠走了,他才掀簾子進來。

------題外話------

六點半一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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